之前对大S的印象并不深,为数不多的记忆还停留在儿时一些偶像剧大女主的零碎片段,甚至大家都在聊闹剧的那段时间我也完全不关注,但那天还是花了很长时间来消化她去世的消息。

突然知道一个人不在了,离开了,已经没法再了解属于未来的她,只能通过其他人的过往回忆去拼凑,再看到那些片段,就越看越难受,好像心脏被什么揪住一样。

可能正是这么坚强地,鲜活的,说着“无论怎样,活下去就有希望的人”如此离开了,才令人难受,觉得结局不该如此吧。

死亡是既定结局,这是众所周知的,过去也猝不及防地旁观过或近或远的“离开”,早该接受了,但那个瞬间我仿佛倒退回了才意识到如此真相的孩童,情绪突然被拽进漩涡里,巨大的恐慌和绝望感侵袭而来。

“人死后会去哪里呢”——耳边想起的,是小时候问过的问题。

大概八九岁时,也不知怎么开始频繁跳闪「死亡」这个课题,就像突然有人往我的脑子里强行塞入这个词,搞得我无心做别的事,只想理清关于它的一切。

好长一段时间每天都会想“死”是怎么一回事,肉体消亡,大脑也没了,那还有意识吗,还有灵魂吗,还有感觉吗?如果有的话是什么?

当然,没人能回答我。

但死去,人生终结一类的概念,对于人生刚起步的小孩可能还是太陌生,太震撼了。表面上自以为接受了,也明白这不过是所有人的归宿,没有人例外,但依然为此感到无止境地难受、担心、害怕。

白天在学校尚且能维持正常,放学一回家,这种状态就体现成了缠着奶奶问问题。已经不太记得当时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了,只记得自己像个偏执狂一样,不断地追问诸如人死后会去哪里,死后会上天堂吗之类的问题。

——变成飘在半空的幽灵;变成灰尘;变成天上的星星;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太多个版本的答案用于应付反复的提问,但我依然乐此不疲地每日一问。似乎只有不断确认人总会在死后去某个地方,会变成某种东西,依然以某种形式存在着,才能抚平内心不知何处而来的巨大恐慌和焦虑感。

奶奶在阳台边织毛衣,我就趴在旁边发呆,有时从窗前往下望就会想,这个高度跳下去死掉的话该有多痛啊,那之后还会有意识吗?真的能变成灵魂飘在上空看着人们悼念自己吗?又或者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虚无?

有时抬头望,看到鸟群飞过就会想,鸟儿知道自己有几年寿命吗,如果知道自己的短暂生命将近,每一次飞翔,每一次煽动翅膀都是鸟生的倒计时,会陷入绝望吗?

后来课本里提到哪位古人英年早逝,我就又想,古人的寿命更短,可是学习,成人,行路,竹简成书,任何一件事都更漫长,时间成本是现在的几倍甚至几百倍,医学也不够发达,真的来得及活够吗,一生就匆匆而去,他们会害怕死掉吗?

虽然短暂,但那大概是我唯一一次毫不掩饰地直面思考有关死亡的一切。

后来渐渐地还是从这种“杞人忧天”中解放了,毕竟人生确实算刚刚开始,还得上学写作业,再深刻的刨根问底也可以消磨于平淡琐碎着眼当下的日常生活里。我对自己说:还早着呢,距离真正面对这个词,应该还幸运地有挺多年吧,以后再说。

抱着这样的想法,终于以忘却和逃避的方式摆脱了那悬于头顶日复一日的倒计时,内心重新归于平静。

没有释怀,也没有想清楚,故事戛然而止,单纯只是不想了。

再到上大学,其实相比很多在外地上学的朋友,我已经在离家更近的本地了,回家车程要近2个多小时,每周几乎还是雷打不动的回去,也因此跟家里人没什么太多需要联系的内容,电话都不用打,发发消息就足以维持必要的沟通。

即便如此,在学校里有时还是会幻想病发作,严重的时候,我妈一两个小时内没回消息我就各种担心她出事了,担心有意外发生,开始幻想各种恐怖的可能性以及未来该怎么办,直到她回复了才松一口气。即使知道这多少有点过度和异常,不曾真的说出口,但仍然控制不了内心这么想。

还有段时间,即使再通过娱乐麻痹自我放空,躺床上想任何事情的时候都逃不开对既定结局的最终想象,而只要想到身边所有的亲人终有一天都会离开只剩自己一个人活在世上,就会控制不住地大哭,觉得窒息。

所幸生活有太多面貌需要打理,那个悬于头顶的死亡结局预告,终究在反复跳闪中变得模糊不清了。

再跳出来也没关系,拿「遗忘剂」给自己打一针就好了,也不是没这么干过。

后来我几乎很少再思考这种问题了,把目光落在眼前的事情,关注当下的脚步,才能更好地正常生活。长远的思考兜兜转转终会把我拖进意义的迷雾。

什么都不想挺好的,代价或许是麻木,但失去了痛苦,得到了平静,找到了某种仅适用于自己的安定剂。

而那一刻,死亡二字突然诈尸,久违地重回视线。

梗在心头的杂乱情绪和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让我一时间无处可逃。梳理不清楚,就试着跟AI随便聊了聊,看到回复的思考内容里一针见血地指出用户可能有点存在主义焦虑。

挺精准的。

小时候之所以执着于人死后会怎样,死后会去哪里,也许真正想问的还是那个经典问题:结局就是死亡的话,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其实是想要一个经验比我更丰富的人笃定地告诉我某个确切的答案,以此证明人生有意义。虽然论证方法是离谱的死后仍以某种形式存在,所以活着有意义。

很显然,同样没人能真的给出这个答案。

于是那个儿时没能解开的问题,长久地盘踞在心中某个角落,像一根没头的针,时不时跳出来扎下那个名为「存在」的气球。

要说意义的话,最明确且简单的答案无非是家人。我妈生下我,我是她的孩子,这是一切的开始,是最初也最基本的,无法剥离开的意义。

人这个字本身就是一撇一捺,互相支撑,他人的关系维系着存在的意义。

随着出生和成长,子女,学生,朋友,恋人,同事,员工,父母,长辈……家庭与社会身份的叠加,情感欲念彼此纠缠,构筑出更多基于人际关系的意义。

如果世上所有我在乎的人、亲人都离开了,失去了作为“亲友”的意义,又对世界没什么留恋只剩下痛苦时,可能是潇洒释然的。

如果我还对什么抱有热爱和向往,还想再看看某部作品,还有想吃的东西,想看的风景,有很多未尽之事时,可能是充满遗憾的。

这两种幻想的状态经常在脑海里干架,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动态平衡。正如绝望散播间必有希望在闪耀,对抗来自于直面和接受,质疑价值实则是想追寻肯定。

我不只是我,还是我妈的孩子,我老师的学生,我朋友的朋友……但到最后,我也只是我。

再不足为道的,渺小的生命,也有千万种绽放的姿态。

哪怕不堪,无趣,平淡,糟糕,无法被抹除和替代掉的那些部分,每个人独立于他人的记忆,经历,行为,种种都是存在本身。

一切都会消亡,生命终将陷入一片虚无,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以目前的人生经历依然回答不上来。不过没有答案也没关系,那就去体验,去感受,试着找一个属于自己的答案。

“如果无意义是一场终将落下的雨。记得收好衣服,把猫哄回家,还有,别忘了关紧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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